富士康辉煌背后的连环跳

商務印書館主  編：潘毅 盧暉臨 郭于華 沈原責任編輯：蔡耀明 陳穎賢封面設計：張毅出  版：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     香港筲箕灣耀興道3號東滙廣場8樓     發  行：香港聯合書刊物流有限公司     香港新界大埔汀麗路36號中華商務印刷大廈3字樓印  刷：美雅印刷製本有限公司     九龍觀塘榮業街6號海濱工業大廈4樓A室版  次：2011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    ©2011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    ISBN9789620764639PrintedinHongKong版權所有，不准以任何方式，在世界任何地區，以中文或其他文字翻印、仿製或轉載本書圖版和文字之一部分或全部。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鳴 謝真誠地感謝各廠區的富士康工人利用寶貴的休息時間，填寫問卷、參加訪談，向我們介紹富士康的各項生產生活管理制度，講述個人的真實經歷與感受，帶領我們“走進”富士康和你們的內心世界。是你們給調查報告注入了意義與價值，更讓我們學會了尊重生命和勞動的價值。感謝“兩岸三地”20所高校、60位調查組成員近3個月的勤勞工作，你們駐紮在富士康廠區內外，在炎炎烈日下冒着汗水記錄一個個工人的故事，整理一份份的問卷，寫下了一頁頁寶貴的調查筆記。你們的無私付出讓此次調查順利進行，給公眾一個機會可以了解真實的富士康。本書是一項集體研究、集體創作的成果，本書的圖片與大部分的文字內容都由調查組成員提供。在此，特別感謝參與《解決新生代農民工問題，杜絕富士康悲劇重演》連署的社會學者：戴建中、譚深、沈紅、任焰、張敦福。同時，也感謝邱林川、范承剛和危志立提供了令人感動的富士康工人生活照片。iv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我們把這本書獻給全體富士康工人。活下來，富士康工人！讓我們站起來吧！讓我們勇敢地改變現狀！讓我們共同爭取尊嚴與希望！讓我們為了美好的將來共同努力！潘毅 盧暉臨 郭于華 沈原  目 錄前 言 富士康員工“自殺事件”的反思   /001 潘毅 韓雨晨 郭于華 盧暉臨第一章　學生工勞動力的新時代  許怡 董俊燕 程平源 /017017/1.1富士康使用學生工的基本情況022/1.2靈活、廉價、馴服的勞動力030/1.3學校、企業：剝削學生勞動力的利益鏈037/1.4企業使用實習生的規範039/【工人故事】我想回家，我再也不想待在這邊了劉菁第二章　走進富士康的車間 鄧韻雪 金舒衡 潘毅 /045046/2.1富士康的架構050/2.2效益極大化的生產管理062/2.3嚴格的工廠制度075/2.4工作與尊嚴077/【工人故事】我現在就只想賺錢沈承 金舒衡089/【工人故事】大學生線長徐青青vi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第三章　活在宿舍勞動體制下 梁自存 鮑程亮 盧暉臨  /097098/3.1車間延伸的宿舍生活103/3.2全透明的生活空間108/3.3機器再低一層的工廠生活113/3.4社會關係116/3.5廠外生活119/3.6重構生活空間121/【工人故事】年少打拼，多少青春揮擲鮑程亮129/【工人故事】一隻鳥的天空劉亞 孔偉 劉菁第四章  世界工廠的傷疤 程平源 許怡 蘇熠慧  /137138/4.1工作間的職業危害區142/4.2工傷通報問題147/4.3工傷醫療費148/4.4勞動保護150/4.5工作環境的安全151/【工人故事】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李長江vii目 錄第五章　求助無門的富士康工人 李長江 梁自存 沈紅  /157158/5.1工會覆蓋率159/5.2工人利益的代表162/5.3工人為本164/【工人故事】不做溫水裡的青蛙李麑 韓雨晨第六章　劫後餘生的自殺女工 蘇熠慧 許怡 許輝  /175176/6.1陌生的工廠178/6.2流水線179/6.3宿舍生活180/6.4工資卡181/6.5醫療費182/6.6企業責任185/【工人故事】我與田玉蘇熠慧190/【工人故事】由田玉的故事說起：不願回首邱林川194/【工人故事】田玉的信田玉viii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結 語　世界工廠時代的終結 潘毅 韓雨晨 沈原 盧暉臨 /197  附錄一 富士康科技集團介紹 /206附錄二 自殺的富士康工人名錄 /209附錄三 問卷基本資訊 /210附錄四 兩岸三地參加調查的高校 /214前 言 富士康員工“自殺事件”的反思2010年1月至8月，全球最大的代工企業——富士康科技集團陸續發生了17宗自殺事件，造成13死4傷的悲劇，引發了社會的廣泛關注。這一系列自殺事件被媒體稱作“連環跳”。5月27日，由國家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全國總工會和公安部組織的中央部委聯合調查組進駐富士康進行調查。在民間，從傳媒到社會團體，從知識份子到普通民眾都以各自的方式，反思、討論“自殺事件”。逝者已矣。對“跳樓事件”的公共討論漸漸平息，但是公眾對跳樓事件背後的原因，對於80餘萬富士康員工的境遇，對富士康管理運作模式的關注一直沒有停止。在懷念死者的時候，大家更希望知道怎樣才能從根本上避免悲劇發生。大家意識到，中國被稱為“世界工廠”，有1.5億外出工作的農民工，這樣的“連環跳樓事件”不是偶發的特殊事件，而是一種警示。2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要深入討論上述問題並不容易。富士康這個在中國大陸有近90萬員工、生產全世界幾乎所有著名高端電子產品的代工“帝國”，其實對外築起了高高的圍牆，沒有人知道上調工資、心理輔導、開設關愛熱線等等的措施是否解決了員工的問題；也不知道富士康是否如其所宣稱，是守法且富有社會責任感的“模範企業”；更不知道代工“帝國”的光環背後，一代代工人付出怎樣的青春與血汗。2010年6月至8月，來自兩岸三地20所高校，包括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山大學、台灣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等60多名社會學系與新聞系的師生，出於對真相的渴求，對農民工羣體的關切，以及對了解代工企業生產管理模式的迫切需求，分別到富士康在中國大陸的多間工廠作實地調查。調查涉及富士康位於深圳、南京、昆山、杭州、天津、廊坊、太原、上海、武漢等分佈華北、華中、華東、華南共9個城市的12個廠區。結合問卷與訪談的方法，共獲得有效問卷1,736份；其中在深圳與昆山兩個歷史最長、工人密度最高的廠區集中獲得有效問卷1,500份；其他地區以深度訪談為主，共獲得訪談案例約300個。另外還有14名調查團成員進入富士康生產線，親身經歷數十天的打工生活，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需要說明的是，早在5月份，調查團就去信富士康總部，希望獲得同意進入工廠調查，信件發出後，富士康方面沒有回應。因此，本次調查只得集中在工廠圍牆之外的生活區和公共空間進行，調查中涉及到工廠宏觀方面的資料和數據，仍有待富士康管理層的證實。3前 言  富士康員工“自殺事件”的反思◆寫在富士康工廠牆上與跳樓和自殺有關的字眼◆年輕富士康工人的疲倦面容4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我們希望通過調查能夠了解工人生產生活的真實情況，找到富士康在工廠管理方面的問題，並提出建議，希望富士康在為中國GDP總量做貢獻的時候，也要落實工人的合法權益，改善工人的福利。富士康作為在中國乃至全球有重要影響力的企業，在改善工人境遇、平衡勞資關係和提升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的任何改進，將有利於修復已經嚴重受損的企業形象，對中國的社會經濟轉型也有重要的示範作用。同時，改善工人的生活境遇、保障工人的合法權益，不單是企業的責任，也是政府的職責。因此，我們也希望通過此調查給中國國務院及相關部門提供制定和執行政策的參考依據，以切實保障工人應有的福利水平與社會地位，使社會與經濟的發展更加平衡和諧。富士康企業的基本情況富士康是世界最大的代工企業。代工是一種早已存在的生產模式，日本、台灣、香港都曾經是代工的基地。隨着中國大陸改革開放，沿海特區的建立，外資從1980年代開始如潮水般湧入中國，“世界工廠”林立，從早期“三來一補”的生產方式，三、四百人的小工廠，一步一步地擴張到1990年代幾千人的獨資或合資企業，至21世紀到來時已經出現了數萬人的代工大廠。富士康象徵跨國資本全球擴張的勝利，同時富士康見證了“世界工廠”在中國大陸躍進式的發展歷程。1974年富士康集團（鴻海集團）在台灣成立，1988年起開始在5前 言  富士康員工“自殺事件”的反思中國大陸投資，到目前為止，富士康在中國20多個城市建立了巨無霸產區。在全國四個有戰略地位的地區建立了工業基地，分別是：珠江三角洲（深圳、東莞、佛山、中山），長江三角洲（昆山、杭州、寧波、上海、南京、淮安、嘉善、常熟），環渤海地區（北京、廊坊、秦皇島、天津、煙台、營口、瀋陽），中部和西部城市（太原、武漢、晉城、南寧、鄭州、重慶和成都）1。在中國擁有超過90萬的廉價勞動力，業界估計2010年富士康的總收入佔全球電子製造產業總收入的50%以上2。世界上最有名的品牌如惠普、微軟、諾基亞、戴爾、蘋果、思科、英特爾、摩托羅拉、聯想、三星、索尼、松下、東芝、索愛、佳能等都是富士康的上端客戶。2004年富士康成為全球第一大3C代工廠；2005年成為全球第一大手機代工廠；2006年成為全球第一大相機模組代工廠；2010年位居美國《財富》全球500強第112名。據說，富士康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流水線機械設備，有全世界1詳見富士康官方網頁：“富士康主宰2011年環球電子製造服務行業，受惠於蘋果公司”(FoxconntoruleEMSmarketin2011,thankstoApple)，EETimesAsia，2010年8月2日。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華人最高明的管理方式，有全世界員工最多最密集的輕工業生產廠區。城中之城，不僅是富士康的夢想，而且是總裁郭台銘的實踐之都。郭台銘語錄如是道：“成長，你的名字就叫痛苦。”“企業人生三部曲：人材→人才→人財”“執行力是甚麼？速度+準度+精度”“關鍵：魔鬼都藏在細節裏”“阿里山神木成其大，四千年前種子掉到土裏就決定了！”郭台銘自比阿里山神木，暗喻富士康的傲人成就，早在4,000年前種子掉到土裏的一刻就決定了。郭氏還有一句語錄：“桌子的表面是我們所看到的顏色，如果想要知道裏面的顏色，只有把桌子拆解才知道。”語錄的作用可大可小，如果我們今天就聽從郭語錄，那麼富士康就必須被拆解開來，才能看清楚埋藏在這個王國裏的究竟是一顆怎樣的種子。可能違法違規的行為富士康歷來以“自覺守法”的形象出現，然而調查發現富士康實際上存在一系列可能是違法違規的行為。僅就調查結果來看，可能已經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病防治法》、《工傷保險條例》、《廣東省高等學校學生實習見習條例》7前 言  富士康員工“自殺事件”的反思◆太原富士康科技工業園的大門8富士康輝煌背後的連環跳等法律法規。其具體表現為：1. 超時加班──可能違反《勞動法》根據《勞動法》第41條規定，工廠每月加班累計不得超過36小時。然而，富士康工人的每月加班時間在發生跳樓事件之前普遍超過100小時，跳樓事件後仍然高達80小時左右。名義上為“自願”加班，實際上工廠在每個月初要求工人簽署《自願加班切結書》。如果工人不簽署，整個月都會喪失加班獲得收入的機會，並可能在生產線管理中受到刁難。2. “義務”加班──可能違反《勞動法》根據《勞動法》第44條第1款的規定：用人單位“安排勞動者延長工作時間的，支付不低於工資的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工資報酬”。在跳樓事件之後，富士康嚴格規定每月加班不超過80小時，並按此計算加班工資，部份廠區勞動時間超出80小時，不支付加班工資。據工人反映，在每天10小時工作時間內未完成生產定額的，管理者會要求整條生產線的工人“義務”加班。以上的做法可能違反《勞動法》有關限制加班時間的規定，同時還剋扣了工人應得的加班工資。9前 言  富士康員工“自殺事件”的反思3. 大量使用學生工──可能違反《實習見習條例》根據《廣東省高等學校學生實習見習條例》第22條第5款規